這組練習旨在探索思辨性聆聽作為一種方法論及概念的工具，如何處理文獻庫館藏中的聲音素材。我們有甚麼方法閱讀、參與及回應文獻庫中的聲音？如何通過聲響、發聲及聆聽的創作實踐來為檔案作創意註釋？透過結合深度聆聽、推測及重構的文字記譜，我們將探討聆聽檔案的多重感官和生成的可能性。
術語列表
以下是一些概念、專業名詞和關鍵詞的簡要說明，這些術語在練習的不同部分中有所涉及。
深度聆聽
由藝術家及作曲家Pauline Oliveros發展及命名的一種實踐，要求人們將「聽到」這個行為與聆聽的實踐分開，深入而廣泛地聆聽所聽到的聲音。她如是說：「深度聆聽來自意識到自己的聆聽，或聆聽自己聽到甚麼。」Pauline Oliveros記錄了一系列的練習和聲音冥想，我將在「深度聆聽檔案」的背景下提到這個概念。
聆聽 vs 聽到
「聽到」是指聲音被身體感知，而「聆聽」則指在聽覺感知以外，同時注意到社會、心理及文化的層面。「聽到」可被視為一種感知和非自主的行為，而「聆聽」則需要某程度上的意向性。
樣本／取樣
抽取音頻中的一部分，透過剪輯、循環、拼接和處理，重新製作成另一個新音頻的過程。
資訊聲音化
將視覺、文本、數字及非聲音的資訊轉化成聲音。
聲音文獻
任何原始格式為聲音的檔案資料和媒體。這可以是音頻、錄音、歌曲、現成聲音、聲音樣本、音景、對話、訪問、樂曲、有聲文章、語音筆記和聲音藝術作品的記錄等。
文字記譜
一份簡短的指引或一組指令，用以詮譯、創作，或表演聲音作品。在這個藝術家練習中，文字記譜指每個練習的指引部分，並不需要對傳統或古典的樂譜有專業知識。
目標
- 提倡以聆聽作為探索檔案的一種藝術研究方式
- 喚起對聲音素材的好奇及興趣
- 加強及反思個人的聆聽實踐及語言
- 探索並拆解聲音的一些關鍵概念，以及嘗試有創意地將它們應用在文獻實踐
引言
目標受眾
這個藝術家練習適用於廣泛的受眾，包括藝術學生、教育工作者、藝術家、作家及跨學科的從業員，包括已從事檔案相關工作或有興趣透過藝術研究探索檔案的人士。
參考館藏
這些練習取材自李文檔案。李文的實驗性和多媒體創作涵蓋大量和多樣的聲音文件，由即興現場演奏到錄製音軌、對話、環境音景、表演的聲音文件，以及背景聲音的錄音。結合個人和聯合創作的作品，李文豐富的作品反映出在其創作過程和表演作品中，他對聲音的冒險與探索。這些資料成為豐富和富有層次的領域，用作探索檔案及思辨性聆聽的形態。
其他聲音來源
為了擴闊其他相關的可能性，學生可以自行帶來其他來源的聲音材料。聲音文件可以來自藝術收藏、家庭檔案、公共與機構檔案、科學檔案，以及田野錄音等多種來源。
所需物料
- 筆和紙做田野筆記。也可以使用任何數碼筆記或思維導圖應用程式。
- 耳機或揚聲器。如要分組活動，建議聽眾在兩者之間交替使用。
- 聲音文件由參加者或導師揀選。
- 一段簡單的錄音和播放應用程式。
- 基本電腦應用程式，用作連接和合拼聲音片段，及具有基本的聲音操作功能（例如：Online Converter是一個簡易的瀏覽器應用程式）。
熱身練習
所需時間
10至20分鐘
背景與目的
熱身練習包括來自兩位藝術家的作品材料，分別是Haytham El-Wardany的藝術家專著《How to Disappear》，以及 Pauline Oliveros 有關其深度聆聽練習的文字記譜選集。
兩個熱身練習均旨在令大家專注於自身的聲音環境，並鼓勵開放式觀察和觀照自身聆聽的方式。這些熱身讓參與者輕易進入富想像力和的思辨性的聆聽領域，並且意識到練習過程中主觀及具體的經驗。
熱身練習1
Haytham El-Wardany 的藝術家專著以一個初步練習「 How to Disappear」開始。這是第一個熱身，讓大家輕易進入隨後的聆聽練習。
可根據參加者的環境而作出改動。
例如：「獨自坐在咖啡店、花園，以及廣場等公共空間」可簡單地改為「獨自坐下，無論身處任何地方」。
藝術家專著可在此閱讀：https://aaa.org.hk/archive/334045
熱身練習2
於 1979 年寫成，《Imaginary Meditations》是 Pauline Oliveros 創作的眾多作品之一，重點是將注意力集中於聆聽及塑造聆聽行為的感知。
這作品的重要之處在於，它緩緩地引導聆聽者或讀者進入哲學反思的空間，思考他們如何在聆聽。這可以為過渡至練習 1 鋪路。
熱身練習後的討論筆記／問題
導師可用以下一些提示去輔助熱身練習後的討論，然後過渡至隨後的主要練習。
- 有沒有聽到或反覆聽到某個特定的聲音？
- 你有沒有意識到過程中你自己發出的聲音？
- 你發出的聲音與周圍的環境聲音有何不同？
- 會否有些時刻環境聲音與你的聲音變得無法區分？
- 有沒有漸漸地留意到聲音的細節？
- 在兩個熱身練習中，你遇到甚麼不同程度的聲音？
- 在第二個熱身練習中，你自己的共鳴聽起來如何？
- 在兩個熱身練習中，你能在時間上穿梭多遠，前進到未來或回溯到過去？
- 你有沒有感受到你的聆聽有所變化？
- 你能夠感知到「聽到」與「聆聽」的分別嗎？
練習框架
練習 1
在田野中挖掘
目的
這個練習聚焦於以探索作為聆聽檔案的主要材料，遵循深度聆聽的方法論。聲音文件被視為讓參加者與聆聽者航行的領域。試圖聆聽錄音所捕捉的場景，自由探索並留意細節，猶如親臨其景。
這個像挖掘般的過程可以應用在任何類別的聲音文件。透過個人和集體聆聽、詮釋、放大、聚焦，如掃描一張相片般在錄音中移動，場景細節便可被挖掘出來。掃描聲音文件時，三個層次的頻率會被挖掘出來。當中的細節將在以下練習中描述。
所需時間
聲音文件可重複播放數次，挖掘更深層的細微之處。這個練習會為大家提供建議時間戳與練習樣本的連結。
文字記譜
聲音片段：Exercise 1-Audio Instructions.wav
選取聲音文件。
給它命名。命名這個動作獨特地體現了你作為讀者／聆聽者進入文件的方式。
在名字旁邊的括號內標註文件的時長。
仔細聆聽聲音文件。將錄音想像成你正在挖掘的田野。
層次 1
在錄音片段中的空間移動。將注意力和意識轉向你聽到或聽不到的田野中的不同空間。
當你緩慢地掃描田野，聆聽田野中所有人和所有事物。
專注於你能夠立即捕捉的聲音。它們可以是比其他聲音更清晰可辨的聲音和人聲。
在田野中挑選出這些聲音，將它們放在第一個群組中。
畫一個你認為可代表這片田野的形狀。隨著你繼續聆聽文件，你可以隨意改動這個形狀。
層次 2
在錄音片段中的空間移動。將注意力和意識轉向你聽到或聽不到的田野中的不同空間。
將注意力和意識轉向你聽到的田野中的不同空間，注意那些更難立即捕捉的聲音。
最遠和最近的聲音是甚麼？
甚麼聲音讓你覺得熟悉和不熟悉？
有沒有聲音你可以辨識其源頭？
有沒有聲音你不能夠追溯其源頭？
注意熟悉的聲音。然後轉換注意力到不熟悉的聲音。你聽到甚麼？觀察到甚麼？
在田野中挑選出這些聲音，並問問自己它們來自哪裡。
把它們放在第二個群組。
層次 3
在錄音片段中的空間移動。將注意力和意識轉向你聽到或聽不到的田野中的不同空間。
聆聽你的身體在田野中所處的位置。
你是如何聆聽？想像你在田野中行走。
注意當你行走時聲音的變化。
持續寫下筆記和反思，放在第三個群組。
在聲音田野中，有沒有讓你不停回到的東西？
有沒有甚麼干擾或阻礙你在田野中移動？
持續以筆記、草圖，甚或一張標上時間碼的地圖去記下你的觀察。
附加提示
這裡有些提示可幫助你聆聽時，更深入地在聲音文件的田野中挖掘：
- 在田野中你可以聆聽到甚麼？
- 你能放大錄音中的某部分，將隱藏在視野之外的內容呈現出來嗎？試以書寫或繪圖的方式呈現。
- 這樣的聆聽方式是否讓你對場景中的某些事物產生更大興趣？
- 對於這個場景，還有甚麼是你最想知道的？
- 你會如何以視覺的方式去形容這個場景？
- 掃描這片田野後，你有跟隨任何線索嗎？它帶你到哪裡去？
- 回到熱身練習的提示，協助你更深入地去挖掘田野。
當你整理好為聲音文件所做的田野筆記和反思時，標記出在田野中發現的重要觀察。你也可以用字母、文字、基本圖形、曲線、圖像和顏色等方式，繪製這些重要元素的視覺表現。
活動後討論及思考的問題
個人
- 在這個田野中有哪些觀察最令你印象深刻？
- 聆聽過程中，你有否對同一時刻產生矛盾的觀察？
- 這種發掘方式能帶來甚麼？它在哪裡走入死胡同？
- 你想在小組中嘗試一次嗎？
小組
- 有甚麼田野觀察是小組中最常被分享的？
- 不同的聆聽過程產生了矛盾的觀察嗎？
- 這種集體的發掘方式能帶來甚麼？它在哪裡走入死胡同？
練習 2
收集聲音與非聲音
目的
這個練習聚焦於聆聽的聯想和推測方面。
這個練習旨在嘗試拓寬檔案的領域。透過與檔案資料互動，聆聽者須在聲音文件中尋找線索、蹤跡和共鳴。
詳盡的描述和敘述將連結到前一次練習中的發現和問題，然後在田野內外開展推測活動。
透過把聲音文件的田野想像為有縫隙、裂紋、劈啪聲響和裂縫的實體地形，參加者可以勾勒出檔案所包含但超出聽覺範圍的問題與連結。
所需時間
20至25分鐘
文字記譜
聲音片段：Exercise 2-Audio Instructions.wav
將第一個練習的筆記與發現放在你面前。
作為第二個練習的一部分，兩種移動將會進行──向內和向外的移動。
當你再次掃描田野，開始進行向內的移動。
聆聽自己，傾聽自己的聲音。
用文字形容或把它畫出來。
現在把你的注意力轉回到音頻中所聽到的聲音或人聲。
問問自己：
- 這聲音喚起了甚麼？
- 有沒有喚起了回憶，觸動了聯想，或激起了想法？
- 對於它對你說話的語調，你感覺如何？是溫暖還是冰冷？它有沒有顏色？它讓你感覺愉悅還是不愉悅？柔和還是刺耳？
為每個步驟做筆記。
現在，聆聽聲音文件中的劈啪聲、嘶嘶聲和聲音殘跡。
你在當中聽到甚麼？
繼續向內移動，從自身經驗中引發聯想。
轉移至向外。
聆聽劈啪聲中捕捉到的空間與環境。
你在當中聽到甚麼？
向外移動包括從田野中找出其他可能的田野之連結。
查看館藏中其他文件。它們可以是聲音或非聲音類型的。
你能夠追蹤你所聆聽的聲音文件與其他文件之間的關聯嗎？
你能夠找到與這個過程相類似的經驗嗎？
回到聲音文件中的劈啪聲、嘶嘶聲和聲音殘跡。
當你在聲音殘跡中找到想要捕捉的東西時，繼續聆聽多一會。
持續由向內移動到向外，來回切換。
當你聆聽聲音文件中的田野時，持續瀏覽文獻庫的其他部分。問問自己：
- 田野中有沒有靜默的部分？
- 錄音中有沒有空隙？
- 有沒有任何節奏或模式，你能在田野內外找到？
如有，以筆記的形式把它們分開記下來。
用筆記標註時間碼。
把它們排列出來，看看是否可以與其他田野筆記匹配。
聆聽隱藏在劈啪聲中的角色與人聲。在田野筆記中標示出來。
錄音中的空間看起來像甚麼？
你能嘗試想像使用的是甚麼錄音器材嗎？
這如何改變房間的聲音或說話的聲音？
你還特別想聽到甚麼嗎？
想像在這些聲音層次中，你聽不到的東西。
對於你聽不到的部分，你還想知道甚麼？
再次做筆記。
邀請小組中的其他人去聆聽你在田野中發現的、聽不到的聲音。
也聆聽他們的發現。
你能以描述的方式收集和呈現非聲音的部分嗎？
在這個過程中有引出甚麼問題嗎？
附加提示
- 當你聆聽時，提出五種可能會發生在這個場景中的情況。
- 田野中所發出的聲音有可能來自哪裡？
- 有沒有任何東西你不能解釋其來源？你能推測它可能是甚麼嗎？
- 你能將聽到的不同聲音對應到其他地方、物件或環境嗎？
活動後討論及思考的問題（個人和小組）
- 經過這次練習後，你會如何形容你與聲音文件的關係？
- 參加者更傾向以文字還是口述去分享回應？
練習 3
重新發聲
目的
這個練習聚焦於根據已收集的內容去重構聲音文件。這個練習的目的不僅僅是保留聲音，還要用自己的聲音重現它。它利用個人和集體聆聽來重新排列、配置和混合檔案。重構聽到的聲音，將引出聲音檔案中的內在共鳴和多樣生命。
所需時間
20至25分鐘
文字記譜
聲音片段：Exercise 3-Audio Instructions.wav
這個練習開始時，請攤開你在聆聽聲音文件時收集的所有田野筆記和描述。將這些筆記放在方便瀏覽之處。
重看練習 2 向外和向內移動中收集的聯想。
選取要插入聲音文件的田野筆記。
收集這些筆記對應的時間碼。
根據選定的時間碼，從聲音文件中製作一個樣本庫。要做到這一點，你可以簡單地播放該時間戳，然後用電話重錄。
下一步是用說話表達，並從你的田野筆記中創建另一個樣本庫。這將會用於重新混合檔案。
將錄音設備放在你身旁。
以簡短的錄音片段，講述你與檔案的互動。
要做到這一點，你可以朗讀你的筆記、問題，並形容你的觀察和發現。
你也可以大聲說出你在之前兩個練習中追溯到的連結。
錄音時，注意你在房間中的位置。
觀察你的呼吸。
所有這些觀察都可以大聲說出，成為錄音片段的一部分。
當這個樣本庫被建立起來，你可以選取幾個樣本來與聲音文件重新混合。
使用一個基本的聲音連接應用程式，將樣本和選定的片段串連在一起，成為一個檔案。這就是你的重新發聲文件。
將聲音文件和重新發聲文件重疊一起播放，看看有甚麼會發生。
你現在擁有第一個經由你的思辨性聆聽重新混音的聲音文件。
重播。
活動後討論及思考的問題（個人和小組）
- 你認為練習中最具挑戰性的是甚麼？
- 重播加插了你的內容的聲音文件後，你感覺如何？
- 下一次嘗試時，你會採取甚麼不同的做法？
練習樣本
結語
反思
- 相信自己的直覺是研究和推測性探究的重要部分。當聆聽檔案的田野時，你的直覺、興趣和好奇心往往能夠成為指引方向的工具，並提供探索田野的線索。
- 不要害怕找出表面上不太明顯的連繫。尋找可將聲音文件與外部連結起來的相互連繫，是這個過程的核心。
- 集體進行這些練習有莫大裨益，因為這樣能帶來豐富的聆聽觀點和創意觀察，進而可以增強個人觀察、推斷及提出問題的能力，為研究過程和推測方法提供資訊。
- 聆聽即是重新聆聽。愈花時間去重覆聆聽，愈能夠在田野中挖掘得更深。
進路／可能的成果
- 將問題、推測和反推測結集，以筆記、註解及繪畫的形式編成一本輔助閱讀和聆聽的日誌。
- 參加者可以擴展這個練習，撰寫自己的指引或文字記譜，去研究檔案田野。
- 透過以聲音展現檔案文件的內容，這個練習還可以應用於其他材料，不論是文字還是視覺材料。
- 關於這項練習的延伸，可嘗試看著記譜去將文獻庫館藏中的圖畫和視覺資料轉譯為聲音片段，從而「聽見被繪製的內容」，並探索如何通過聆聽檔案，超越聲音文件的範疇，打開視覺和文本材料的領域。
藝術家簡介
Suvani Suri 是一位居於新德里的藝術家。她的創作涉及聲音、文本和跨媒體組合，思考聆聽和發聲的各種模式。她的藝術實踐深入探討在聲音的生產、傳播和感知的技術過程中所隱含的空隙、裂縫、荒誕和過剩。她的作品形式多樣，包括播客、物件、裝置、混音帶、工作坊、策展提案、出版物、現場及/或論述會議，以及集體干預等。此外，Suvani 也為影像和表演作品創作聲音作品，並在多個教育組織授課，其教學興趣與對數碼和聲音感知的持續探索緊密結合。
Suri的作品曾在 Serendipity Arts Festival （2023）、伯恩美術館（2022）、《Five Million Incidents》（2020）、《Khoj Curatorial Intensive South Asia》（2019）、科契–穆吉里斯雙年展（2018）、Mumbai Art Room（2018），以及Sound Reasons Festival VI（2018）中展出。作為集體探究的一部分，她共同構思了電話項目《Out of Line》（2019），並獲得了 FICA Public Art Grant（2021）。她是 2022 年於科契–穆吉里斯雙年展的學生雙年展策展人之一。她曾參與由Sarai（德里）和 Liquid Architecture（墨爾本）開發的計劃《Capture All: A Sonic Investigation》，擔任藝術家和策展人。